職業宅女
新銳才女作家、編劇鮑鯨鯨
編者導語:
“個人價值不是體現在影響了多少人或者做出了多大貢獻,而是說你這個人曾經在別人的生命里存在過。這個別人可能是一個人,也可能是一大群人”。鮑鯨鯨——85后新銳才女作家、編劇,生于1987年,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動畫系,自稱“職業宅女”。著有長篇小說《失戀33天》,后被導演滕華濤改編為同名電影,由她本人出任編劇。又自稱“大齡少女,知名怨婦”,“對敵人心狠手辣,對愛人甜賤綿軟”。
鮑鯨鯨:“個人價值不是體現在影響了多少人或者做出了多大貢獻,而是說你這個人曾經在別人的生命里存在過。這個別人可能是一個人,也可能是一大群人”。
掙錢?有錢肯定比沒錢好。但是我對錢沒所謂,夠花就行了。我也不買車不買房。我不用車,因為駕照考不過去。我從小就做噩夢撞死人,看到藥家鑫那個事,總覺得是我的噩夢變成現實,特別害怕。房子?有個小房子自己住就可以了。以后結婚兩人夠住就行,這事我還是不愁。
我也想中五百萬,把全世界絕版的一些黑膠唱片收回來。但是這事想想就行了,不要有那么大的動作非得現在就賺錢。把它們收回來,那我的人生真的到這里就可以了,沒有什么奔頭。對,我掙錢最大的動力就是買黑膠唱片。
我的理想是做家庭主婦
大學畢業時,我爸跟我說,別急著出去找工作,還每天做得不開心。養你這么大,不是為了讓你找一個不開心的工作,每天愁眉苦臉地回家。你先在家想想適合干什么,實在不行,我們養你到25歲,25歲以后就找個人嫁了。我聽了心里挺踏實的。我真的打算結婚后是要做家庭主婦的,所以我跟滕導(滕華濤,《失戀33天》導演)反復說我寫到結婚就不寫了。我也會跟朋友說結了婚真的是什么都不干了,就待著。
干編劇這事,我不能盡全力去做。因為盡全力就意味著得用十分的勁去做,摔倒了會特別疼,我是特別怕疼的人,所以我永遠只盡七分力。不是說那三分力不想使,或者說我偷懶,是不敢使。這就像剝洋蔥一樣,一開始剝的是外層,很輕松地剝開了;但再往里剝就會流眼淚——寫第一、第二個本子可能都是我想寫的東西,有表達欲,但是再寫下去,就必須不停把自己榨干,才能讓自己變得更好。我覺得那個過程只有偉人能做到,我不是偉人,我還是想偷懶。如果以后的孩子覺得我是一個好媽媽,我能混成我媽這樣,一輩子就挺完美了。
作為一個家庭主婦,我媽的生活是這樣的:比孩子早起床,做好早點,然后開始干自己的事。我媽的興趣愛好特別不固定,有一陣迷淘寶,前一陣迷瑜珈,這一陣愛貓,找到一貓友,天天聊貓的事……她的固定愛好是打毛衣,尤其到冬天,她就織各種各樣的帽子,創造各種各樣的帽子,造型都特別奇怪。就每天干這些。我覺得挺好的。
類似打毛衣的愛好?沒有,我完全干不了,所以我對這些事特別期待。這些事我現在都沒干過,攢著,等結婚以后一樣一樣開始學,F在學,可能破壞了期待值。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這方面的天賦,人生有很多賭注,我就賭在這兒了。我媽生我下來,我應該有這個基因。就像當編劇,我之前也沒寫過劇本,不知道這事能不能干,特緊張,但是我挖掘了潛能。以后我就把更大的賭注賭在當家庭主婦這上面了。我媽結婚以前也是文藝青年,她拍的黑白照片,戴著墨鏡背著吉他站在草坪上特別文藝。她當時還寫寫詩什么的。而她結婚后就把另一種潛能發揮出來了。
我覺得結婚在人生中還是挺重要的。畢業后,我沒怎么工作過,一直在父母的照顧下長大,覺得自己是一個沒有社會身份的人,一個活在小房間里的人;結婚能真正讓我成人,讓我變成別人的老婆、孩子的母親,擔負起一定社會責任。這個事對我來說特別大,我特別緊張,站到這個崗位上好像就會響起貝多芬的交響樂,所以得戰戰兢兢站好這個崗。在那之前可以做其他事,在那之后希望能夠認真對待這個人生新角色。
我爸我媽
我生活在一個特別正常的家庭。我爸我媽不干涉我的事,就是在我穿衣服的事兒上比較嘮叨。我媽說我穿得太土,讓我穿艷色;我爸就跟她吵,說別把小孩打扮得小丑似的。我爸是軍人,他說女孩的衣服最好看的顏色就是藍和白。他們總這樣,為特別小、特別奇怪的事吵架。
我喜歡他們,有了想不明白的事,第一時間問他們。我寫《失戀33天》里的大老王就是按我爸的性格寫的,他寵小孩的態度就是大老王那樣的。很多人說我寫的老板不真實,確實不真實。我爸對我是一個樣子,他工作的時候又是另一個樣子。有一次我爸拉著我上街,迎面過來兩個女兵,是他的手下,她們還吃著冰棍呢,一見我爸立刻把冰棍甩到一邊去了。我當時想,我旁邊站的什么人呀,把人家嚇成這樣。
我覺得我媽特別幸福,我想成為我媽這樣的女人。我特別羨慕我媽找到我爸。我爸退休了特無聊開始繡十字繡,給我媽繡手機鏈,我跟我媽開玩笑說,你提前一個時代找到了你的王小賤。我出生以后我媽就在家安心做主婦。在家這么多年,她沒什么煩心事。她的煩惱,比如她最近在養流浪貓,貓節育的問題讓她每天愁得睡不著覺。
我媽擔當著一個最純粹女性的角色,她讓我們意識到女人在這個世界上有多重要。我覺得個人價值不是體現在影響了多少人或者做出了多大貢獻,而是說你這個人曾經在別人的生命里存在過。這個別人可能是一個人,也可能是一大群人。我不覺得一個人干過多少偉大的事,就證明他有存在價值。我媽對于一個家庭來說是必須存在的,她的個人價值已經發揮到極致了,她活著就特別有價值。
我的手機里只有13個朋友的電話
我沒化過妝,也沒穿過高跟鞋,天天就這樣。我當然也想美美地出現在人前,正式場合也想穿得稍微好一點,起碼不讓人心里添堵。但半個小時是我底線,要說先去化妝再去挑衣服,弄一個上午,我會尿急。周圍有這么一批不重視儀表的朋友,怎么可能去打扮呢?我也挺羨慕人家一群朋友出去,看起來特別淑女、有派的,我的朋友出去一個個都像土豆似的。
至今,我的手機里只有13個人的電話號碼。我對“朋友”這兩個字看得特別重,對我來說沒有一面之交的朋友、吃喝玩樂的朋友、深交的朋友這種區分,我就把人劃分成朋友和不認識的人。沒有深交,在我看來就是不認識這個人。
有人說《失戀33天》是寫我朋友的故事,怎么可能!我人品得差到什么地步,會把朋友的故事拿去賣呢?我寧可賣自己,也不會賣朋友啊。如果有一天,真的沒有編故事的想象力了,那我寧可不做編劇,這證明我這行做到頭了。
我在乎朋友,因為一旦我結婚當了家庭主婦,朋友就是我跟外界的最重要聯系了。我媽交往的就是從小認識的那幾個人。我已經意識到這點了,所以我拼著命要維護這些朋友,要留著將來用,那才是比掙一點小錢重要千百倍的事。
文藝女青年是這個世界一股清新的風。我特別討厭文藝男青年,就是那種讓爹媽養著不干活,天天談理想談人生,談完以后,買單的時候去上廁所的人。我的男性朋友都特別踏實,他們也文藝地談人生,但并不妨礙他們擔負社會責任。這個社會是由中堅力量支撐的,可能上大學的時候他們會喝著二鍋頭跟室友說我要走遍五大洲,要怎么樣怎么樣,但是畢業以后,為了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,為了建立一個家庭,甚至為了大學時認識的那個女孩,放棄了年輕時候的夢想和理想,老老實實去做一個朝九晚五的白領。他們的努力保證了這個社會的正常運轉,是值得尊重的。有些文藝男青年這樣說他們:那種人很庸俗,一輩子就算完了……我特別特別討厭這種態度。
鮑鯨鯨答問
問:你最想勸慰失戀的人的話是什么?
答:出問題的時候,先別想著決裂,別那么帥地擺造型,先把自尊放一放。在失戀的當口,好像大家都會有一種站在舞臺上的感覺,感覺別人都在圍觀你,其實并不是這樣。戀愛只是兩個人的事情,所以不要考慮現在不走,以后會不會被人笑話之類的事情,不要去想別人的想法,而是靜下心來想解決問題的辦法。給對方時間,先聽對方解釋,聽對方最后的想法,想辦法解決問題,實在解決不了再分手。
采訪手記
我必須很不客觀地說,這是一個可愛的采訪對象。采訪前一秒,她擔心著自己的表達障礙驚慌不已,而說完“嗨”開始采訪,她滿嘴貧話就是一個機靈的北京妞。她愛玩溜溜球,她母親為貓咪的節育問題而煩惱,她爸在為她媽繡十字繡的手機鏈,很難得,在中國,她能出生于如此一個“不求上進只求好玩”的“無用”教育的家庭。父母“縱容”孩子畢業后在家無所事事,更“縱容”孩子為不相干的普通平民逝者免費寫小傳,一切源于父母縱容著孩子的自由。她在自由中,天賦被挖掘,于是天時地利人和,小小地紅了一把。
我期待她的下一步走紅,我庸俗了,或者我應該說只期待她的幸福,因為我愿意期待一切的美好都有回報,而看到她呈現的面貌,我想到的詞語就是美好。